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钥匙放在窗台上
作者:许慧敏

  我想必然是这样的。在春日的阳光洒满庭院的午后,翘首婆姿的太阳花一片金黄,云雀在云端高唱,母亲的手臂温柔地伸出,在空气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,将带有体息的钥匙放在阳光下的窗台上,那枚小小的金属在窗台上闪闪发光。也许这母亲的容貌很苍老,两鬓染满了白霜,但因了这手势,因了这钥匙的照耀,便是格外的美丽。
  那是在冬天的火车上。车窗外,浓墨的松柏和干瘦的白桦将北方的平原点缀得忧郁而苍凉。远处起伏的土地上残雪点点,夕阳的余辉低低泻下来,雪光被染成了铜红色。我在膝盖上摊开了一本薄薄的诗集,读到了曾经激烈、狂放的美国诗人金斯堡和希望他回归家庭的母亲。母亲在留给他的字条上写到:“钥匙放在窗台上,钥匙放在阳光下,回来吧,我的儿子,你应该有个家庭。”放荡的儿子终于发现母亲的语言才是这世界上最美的诗,心灵被圣洁的柔情浸透了,儿子终于回家了,于是有了纯情而平静的金斯堡。
  这个故事尖锐地划破了那个冰冷的冬日黄昏。
  以后,我写了许多靠近那个冬天的文字,我的触角小心翼翼地伸出,想轻轻地抚摸一下它,有时还想掀起垂在记忆里的很厚重的门帘,但终究还是未敢,我只在冬的边缘徘徊着,甚至有意让时间在它身上盖满灰尘,以至于不再让我记起它的颜色。
  但那个冬天的阳光在残雪上跳跃着,闪烁着刺眼的光芒。我留给他最后的诗句是白花花流淌的阳光。我隐约期待着粗糙能理解并感知细致。
  再后来,在海边,我把金斯堡的故事讲给了一个叫枝的写散文的女作家,她正在写作《一百个女人的故事》。夜晚,光色幽暗,湿气从窗外漫进来,我们拥被而坐。写散文的女人,眼睛睁得大大的,嘴唇抿得紧紧的,好半天,才“唉”地叹了口气。
  我总不能忘掉女人在泪水中眺望窗外碧蓝大海的目光,那目光深这而炽热,像是要把什么抓住一样。我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对命运抗争的决心,是怎样不可期又不会止的等待,等待奇迹的生还,等待生命的再来……
  这就是女人。在命运的夹缝里,她们没有壮烈的手笔,而是以一种永恒不变的姿势,以一种永恒不动的心态坚守在时光深处,没有叹息,没有抱怨,甚至没有过多的奢求,她们只是在等,等待一个上天给她的机缘。
  这绝非是女人的软弱和消极遁世,大智大慧的女人更懂得如何以不变来应万变,伫立于时光之河,女人的柔情绵绵若长,女人从不问需要多少的忍耐,才能守候到世界的蓦然眷顾。哪怕是再心急如焚,焚烧过后的心灵便是寂寂如水,把今生只是唯一的希冀或埋于烟尘的深处,让它成井,或移于理念的森林中,让它成湖。时光悠悠,岁月悠悠,一切困囤于其中的爱恨、恩怨最终化为一泓清冽的山泉。
  人类因这样的女人而变得温情、坚强。在我们看不见的天外,一双慈悲的眼睛正注视着芸芸众生中的女人,她教给女人怎样用心血溶铸、用痛苦淬火、用守候冷却。当女人虔诚地将一枚用心铸造的钥匙捧出时,沉重的命运之门也许慢慢开启了。
  钥匙放在窗台上。是谁最先回应了钥匙的召唤?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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